揭示社會現(xiàn)象的作文:隨便先生之死
他曾因做錯一個決定而被嘲笑。
慢慢變得懦弱,討厭做決定,討厭給出答案,討厭一切是或否。
當隨便在人們口中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是逃避一切問題的最好方法。于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浩浩蕩蕩的隨便大軍。
同學聚會,問他想吃點什么,他擺擺手說隨便。于是朋友點了一桌大魚大肉,他感到惡心,硬著頭皮吞下,仍故作談笑風生。半夜在廁所將膽汁都嘔了出來,忘了說,他向來只吃素。
他暗戀的女生問他想不想讓她做他的女朋友,他支支吾吾,垂下頭,隨便吧。女孩轉頭毅然離去,身影消失在呼嘯的風中。
大學填志愿,父親問他想讀什么專業(yè),他說隨便。于是他被隨機派位到最不喜歡的出版專業(yè)。畢業(yè)后隨便找了一家雜志混日子。
印刷廠老板問他雜志插圖是彩印好還是黑白好,銅版紙好還是雙膠紙好,他揉搓著衣角,隨便。老板便一律用了最便宜的紙張和油墨,當社里探討雜志為何銷量不佳時,他在會議室里玩弄著筆,心里一目了然。反正不關我的事,沒人會來指責我,他甚至暗暗慶幸當初。
隨便,隨便,總是隨便。
人們漸漸忘記了他名字,也忘記了他的姓氏,只稱他為隨便。
隨便先生最擅長于將對方踢來的問題皮球用隨便二字狠狠地砸回去,不留余地,并且樂此不疲。
隨便先生就像他的名字那樣不負責任,討厭對任何事情負責,盡管有時候結果跟他所期望的截然不同,他也不在意,更別談去改變。他對由別人決定的一生感到滿足,就這樣,渾渾噩噩隨隨便便度過余生吧。他滿意地微笑著。
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他如愿以償。
當滔天洪水席卷他所在的住所時,他正在頂樓藤條椅上打盹。當他睜開眼,驚恐地發(fā)現(xiàn)周圍四下都是漫天的渾濁的水——他所最懼怕的。他奮力向上撲騰著,渴望呼吸,眼已經(jīng)發(fā)澀了,他僅僅憑著求生的欲望奮力蹬著。他有很好的運氣,因為在頂樓,終于探出了腦袋。附近為數(shù)不多的識水性的人趕來救生,面對洶涌的洪水與此起彼伏的尖叫,他們趕緊進行救援。一個救生員看到了隨便先生探出的頭,連忙向那邊游去。“需要幫助嗎?”救生員大喊。
故事到這里應該圓滿結束了。隨便先生被救了上來,度過隨隨便便的余生。
可惜,恰恰相反。
我不知道隨便先生是否被洪水沖昏了頭腦,抑或是嘴巴再不會發(fā)出別的聲音。“隨便!”他喊道。救生員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水性很好,于是沖下去先救別的人。
他不知道,隨便先生不會水,一點兒都不會,是個旱鴨子。他剛才僅僅是憑每一個男人都有的蠻力撲騰上來的罷了?,F(xiàn)在他的腿漸漸在冰冷的水中麻木,癱軟……隨便先生張開嘴,想說些什么——為他這被隨便葬送的一生。可惜,水灌進他的嘴中,淹沒了一切——那些想說的,不想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
他沉了下去,體溫漸漸消失在冰冷的咆哮的洪水中。
他從未對這個世界負責,最終,連對自己生命的負責的資格也失去了。
他隨隨便便來到這個世界,隨隨便便走了一遭,又隨隨便便地離開了,未曾帶走一片云彩。
他死了。死因隨便。
人們發(fā)現(xiàn)他時,他已經(jīng)面目全非,渾身腥臭,唯有嘴奮力張著,似乎聲嘶力竭地要訴說些什么。
“作孽咧,把他埋了吧。”
“隨便。”風送來一句低喃。
隨便死了。隨便還活著。
本文作者:曦(公眾號:十二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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