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枕梁居積華胥夢，夢回相逢不見人。夢醒，不過枕上華胥，卻仍不知我是莊周，還是蝶。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華胥一夢》。

　　“枕梁居積華胥夢，夢回相逢不見人。”——題記

　　弁 言

　　我嘗聞父母言，外婆于我生前辭世。

　　我未嘗與其謀面，乃至無一相片可得見，亦罕聞父母談及其事。

　　但父母屢次調(diào)侃我，說我與外婆底模別無二致，偎慵惰懶，好逸惡勞。

　　在我想象里，外婆該是慈良人。談吐鄙俚，而柔情泛濫，于我更甚喜愛。

　　寐后，似莊周夢蝶，不，又若蝶夢莊周，難辨真?zhèn)巍２恢螘r，我為孩提。

　　身處僻陋村莊，多見布衣，老少歡笑無瑕。一老嫗解頤，步履徐徐，牽我手，粲然開言“妹子，咱們回家啰。”

　　那時的我不明事理，任她牽我行。踏著黃土草徑，引至白屋，予我稀湯，吃了便覺昏沉欲睡。

　　而后，我伴著她，自桑榆暮景至白骨入土，往昔韶華不復，萬事沉寂，物是人非。寒來暑往，時不待我，余我獨自停留于此。

　　忽驚覺不過華胥一夢，夢到不愿醒的夢，而夢常復，夢長夢短皆是夢，夢來夢去夢成空。故人發(fā)已衰白，風塵覆蓋，是我不該奢求重來。

　　青石路

　　拂曉，霡霂霏霏，煙波迤邐，繞梁三分涼，鳥雀婉鳴，流水淙淙，山陵縹碧，郊生草木。

　　您晨起喚我，那時我半身倦意，奈何抵不過您聲聲叫喊，只得洗漱，芒屩布衣，梳發(fā)背簍，施施然，闔了門，隨您走出。

　　清晨，蒼穹破熒，晨風翦翦，細雨吻萬物，我們踏著磨光了的青石板，雖熟悉但易滑倒。

　　我癡于景，不甚磕絆，氤氳淚水，您淺笑盈盈，道：“妹子，自個兒起來啊?？旄衔遥揖鸵哌h咯~”

　　我忍痛起身，心存希冀，外婆應是，應是會等我的吧?

　　背影冉冉褪去，湮滅雨霧里。驚異，我跑去，而連影子亦是抓不住。

　　終是，不由得，淚潸潸。

　　“外婆啊，等等我……”

　　簌風扶起青絲，您那若有若無的嘆息，回蕩在我耳畔，是那么動聽，卻，隨風而去……

　　賞流螢

　　暮夜，清冽泠泠，星月隱蹤，深林失顏，皆變了味，是那般無趣，敗興。

　　蟬聲伴云流浪，荒草覆沒井塘，憑欄遠眺，極目送飛鳥。

　　百無聊賴，我懶臥榻上，您喚我去耍，說是趣事，我信著，自是隨之。

　　您執(zhí)一息燈火，牽我行在郊墟。葳蕤芊芊，枯草凄凄，寒樹森森。

　　“這里啊，是咱小時候和伴兒經(jīng)常來耍的地方，看你沒得味，就帶你來看看。我想想，應該，還是有的吧。”

　　您吹滅燈火，衣袖拂過草叢。驀然，滿眼星辰，一片螢火海。昭昭英英，極美，極美。

　　您噙笑，唱著不知名兒的歌謠。我不論如何，恣意大笑，回響耳畔。

　　一曲輕描淡寫，勾勒得盡是我的呼吸，山窮水絕處回眸一遍你?；腥羟f般思緒，都只為您……

　　夢驚醒

　　臨窗冬意，擾亂霽色，天寒煙云，鹖鴠息鳴，衰草涼魄，我已畫地為牢。

　　外婆啊，您輾轉(zhuǎn)在塵世間，卻使我未見您終顏。螢火蟲早已遺忘那夏夜，從驚蟄一路走到霜降，終是要與今年揮別。

　　諸人皆道，您赴往遠方，終有一天會歸之。我猶自煢煢，不聞父母言，悠悠默然，生死難料，執(zhí)念不肯消。

　　難繪虛妄，難解惆悵。日復一日，年復一日，晚來風雨少，江山未老，恍惚困年少。

　　春去又來，月缺又圓，煙云過眼，韶華荏苒。余下感慨，向歲月吊唁。

　　是霜雪，悄然掩埋著記憶，那又是何時起，驚覺處夢境。

　　別留我孑然一身，凋零在夢境，無人問津，恍若從來未存在。

　　夢醒，不過枕上華胥，卻仍不知我是莊周，還是蝶。

　　作者：吳夢雅

　　指導老師：寧玉珍

　　公眾號：竹心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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