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的親情隨筆:絲線
感人的親情隨筆:絲線
有點小墮落。
一個月了,我連電腦都沒打開過,手機也很少背在身上,更別說寫字了。原本規(guī)劃好的事,全都沒了影。
前天隨主席去鳳山采風。路上主席問,稿子寫的如何了?收尾了吧?
慚愧。一個春節(jié)假期,一個字也沒寫。
干啥去了?
天冷,抄著手曬太陽去了。
老家是真冷,不下雪的時候也是一樣??尚r候真就不覺得。我十分確信九十年代中期那種冷遠不是現(xiàn)在可以比的,可心里熱乎。
相反現(xiàn)在安逸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卻無法合理調配了。內心里總是有一種孤獨,一種巴不得嚴實包裹起來的沖動。
想要靜下來時,卻總是恍惚著忙碌;真心渴求某種東西時,又總是欲望迭起。我相信每一樣東西自己都想拼命爭取,最后卻什么也沒有得到。
狗攔八堆?
我爹說我是抱著葫蘆不開瓢!言外之意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他說:你看你們現(xiàn)在多好的條件,卻不知道利用?你知道不,你爹當年成績多好,就因為咱家的成份問題,高中門都沒進。為這,你爹我可是沒少掉豆(流淚)。
我揶揄:那多可惜。要不該當個縣委書記都沒問題吧?
把我爹氣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之前我爹讀完高中,去教書總是沒有問題的。也許現(xiàn)在退休了,還有退休工資領。沒事穿戴齊整,走哪人都會說,看人家混得。
不過人得知足。
我爺奶就著一個兒子,可絲毫不比生五個兒子八個兒子的人家差。什么意思?
就贍養(yǎng)老人這一塊,我爹做的相當出色。
一個和尚抬水吃,兩個和尚挑水吃,和尚再多了,可能就沒水吃。干嘛?多是觀望的狀態(tài)了,都以為總有一個和尚會去拎水回來的。結果苦了年老力衰的方丈。
我見過太多老人家一堆兒媳,到老卻無人管的事。甚至平常的一日三餐都無法落實到位。
養(yǎng)兒防老這時大多成了一句口號,誤了太多的人。
當然也有積極盡贍養(yǎng)義務,比如輪候。五個兒子一人一個星期,或者一個人一個月。
呵呵,有點像倒班制,白班夜班,一個星期一倒,一個月一倒,甚至一天一倒。這些尤其以間隔時間短的倒班制最傷人。原因是緩不過來勁兒。
我親眼見過,贍養(yǎng)老人輪候是一個星期一倒的,很快就死了。
怎么死的。
偌大的村子,幾兄弟又都不是挨著居住的,每當其中一個兒子背起軟塌塌的老人去下一個兒子家的時候,一路上因為老人的手無力,抓不緊兒子的肩膀,背下的兒子總要握緊老人的膝蓋彎往上聳上一聳,就這個簡單的動作,一路上重復兩次,下個星期另外一個兒子再這么來上兩次,那么一個星期,老人要背折磨八次。八次什么概念?一個月八次,一年多少呢?況且這個數是最低值。
一年里,老人很快就因為某一次這樣的動作,死掉了。
我隔壁村的一個老人就是這么死的。
連他兒子也不太清楚究竟自己的老爹是在他背上死的,還是放下那會已經死的。反正放下之后,他就去忙其它事情去了。完了交接上貌似也有問題,交接的兒子看老爹熟睡也去忙自己的事了,完了一會吃飯去喊去了,人早涼透了。
我慶幸我爺爺只有我爹這么一個兒子,所以免去了顛簸之苦。因為爺爺快速老去的那幾年,虛弱的厲害。
而我奶奶同樣是。奶奶如今一百歲了,吃喝自如,偶爾還拿著我們的手機微信視頻聊天。戴上耳機那一刻,潮翻了。
以前我爹在我的眼里是一個失敗的人。我覺得他什么也無法給予我。如今我覺得他的偉大之所以偉大,完全是一種了無痕跡的狀態(tài)。那種可期的美好,在他一生的履歷里絕對是無法復制的。
生與死都是一種疼痛,怎么呵護完全在于身邊人怎么在理解上感同身受。精神上的,物質上的,語言上的,肉體上的。
初生的嬰兒,會哭,剛生下來皮膚潮紅,風一吹就會疼痛。一旦習慣了母體外面的氣候之后,漸漸就適應了,習慣了。這叫成長。
而接近死亡的人,更像是回歸,回歸生的疼痛,回歸人生最初的狀態(tài),并且愈是接近愈加脆弱,這時候磕不得碰不得語言上侮辱,行為上輕踐不得。
我爹兩個兒子。我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兩個兒子又會怎樣對待他。
包括我自己,我不清楚是否會如他對爺奶那樣盡心盡力?還是我們兄弟贍養(yǎng)他們兩位老人時也進行輪候制?
還是像我舅舅家的兩個孩子一樣,一人負責一個,把他兩口子拆開贍養(yǎng)?
每當年關看見舅舅舅媽一起的合影照,像是親人團聚的照片發(fā)來,心里就會莫名的疼痛。
人生而為人,有時候卻顯得那么孤單。最終自己還是自己,由你延展開的關系,再也沒了最初的模樣。你沒有糾正的能力,也改變不得,甚至連屬于你話語的權力也變得無法想象的蒼白。
熟悉我的朋友常常斥責我太過消極了:北地,你才多大,怎么會思考這么沉重的話題??
是的。我總是在觀察,然后夜深人靜時極盡倉惶的去設想父母的老境,自己的老境。因為我深刻明白,總有一天,屬于我的,屬于我們每個人的那天也會到來。而屬于我們的優(yōu)越感將永遠的消失。而這最后一刻又多像太陽即將落山之前,天邊最后那一絲云線。
前天弟弟出門之際彈來一個微信視頻。他說我明天要出門了,媽說還想跟你視頻聊天會兒,她說我要是出去了,家里沒有視頻聊天的東西,又得很長時間看不到你人…
是的。爹媽老了,又用不來智能手機,微信軟件更別提了。他們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也缺乏與時俱進的能力,只能這樣了??墒?他們的關心和愛,永遠也沒有過時。他們同每一個時代的父母一樣。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記憶當中,每次接通,頭一句總是問,吃了沒?就算不是臨近飯點說話也是如此。
仿佛我出門在外只要不餓肚子,她們就會非常滿足一般。
我說:吃了。你看都快晚上八點了還能沒吃。你們不都睡覺了不是。
她說,是啊。天冷。屋里又下雪了。
我不知道說什么,就回了句,還在下嗎?我看看。
媽披著衣服就要出去開門。她是要視頻里照給我看??墒俏以趺催@么混蛋,萬一感冒了怎么辦,我不是故意如此。是我語無倫次說慌了。
弟說,我拿去給你看看吧。說完拉開門,就打開了門燈。屋外橘紅色的燈下果然是沸沸揚揚的雪花。從深夜的天際飄下,猶如無數跟白色的絲線一般…
爹已經睡了。
視頻里我看見兩人一人睡一頭。
窄窄的小鐵床上,躺著兩個生我養(yǎng)我的人。他們已是那么的蒼老,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像連體雕塑一樣,一下子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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