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我們長大的時候，母親就已經(jīng)老了。我們愿意聽娘“哼哼”，感受母親對我們的愛。

　　娘已是八十六歲的高齡了，盡管常年體弱多病，但娘依然堅持著最后的風(fēng)骨。有娘在才有家回啊!于是已當(dāng)爺爺?shù)奈医?jīng)常回家看她老人家, 享受著沒有塵囂的愛，也想略盡孝心。

　　一進(jìn)家門就能聽到娘下意識的哼哼聲，于是我就坐在老娘的身旁，聽她有什么吩咐。老娘見我來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緊接著就“哼、哼……”起來，多年以來娘總是這樣，開心了哼哼，痛苦了哼哼，激動了也哼哼，老娘開始恨病，反復(fù)說年輕時身體多壯啊，什么活都能干，還能爬到大樹的頂梢摘樹葉子蒸菜窩窩吃。說這個的時候，娘的口氣那叫一個自豪，娘的眼神那叫一個幸福。緊接著娘深深嘆口氣說，以前很窮，常年吃不上細(xì)糧，日子過的清苦，可什么病也沒有?，F(xiàn)在生活好了，人也老了，什么病都來了，渾身沒有好受的地方，真是沒有享福的命啊!娘用枯葉般的手拍拍雙腿，急急喘氣聲里夾雜著悠悠的哼哼聲。娘還是有遺憾的，病魔吞噬著娘的堅毅，讓她老是在病中熬日子。

　　娘又“哼、哼”一陣，摸摸我的頭，娘的手還是那樣溫暖，娘的眼神依然看小孩子一樣看著我。我有瞬間的恍惚，宛若又回到了童年。娘含辛茹苦拉扯我們兄弟姐妹一大幫，尤其是我小時候，吸癟了娘的奶，經(jīng)常生病滿口生瘡，娘喝稀飯時就留下稠的喂我，我的小命保住了，娘卻落下了病根。每講到這里，娘是老淚縱橫，我也是喉嚨哽咽。娘繼續(xù)說，在老家有一個舊體統(tǒng)，無論生活多么困苦，女人就是餓死也不能離開老家，否則，就會得到大家的不齒。一個婦道人家?guī)е粠秃⒆哟_實再也熬不下去了，娘大膽沖破世俗，把我們帶出貧困老家，找到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從那以后，我們?nèi)疫~進(jìn)了城市生活。說到這里，娘哼哼聲緊促起來，老人家滿臉的自豪滿身的堅毅，她的超常舉動，徹底改變了家庭生活的命運(yùn)，是娘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另一番天地。

　　每次回家我都要接受娘的這番“教導(dǎo)”，我?guī)缀醵寄馨涯锏脑挶诚聛砹?，翻來覆去時間一長我就有些不耐煩了，有時我故意把話題岔開，可就是我繞了一百圈，娘依然能把這個沒完的話題再兌上，在娘的心里，那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啊。

　　娘的病痛讓我很揪心，真想替娘把病痛換下來，但什么都能替，有病卻沒法替。娘的“哼哼”聲無時不在，有時候遇到心煩的時候，聽到娘的哼哼聲也會產(chǎn)生厭煩感，甚至還會想到，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聽不到這種“哼哼”聲。

　　工作需要，我經(jīng)常要參加吊唁死者撫慰親屬的工作，每當(dāng)看到死者子女哭聲動天，悲痛欲絕。我的心總是酸痛難忍，總有一天，娘也會駕鶴西去，那時候，我到哪里去聽娘的“哼哼”聲呢?

　　世界上美妙的聲音數(shù)不勝數(shù)，歡快的、抒情的、雄壯的、悲哀的……所有的聲音組成了曼妙的七色音符，娘的“哼哼”聲也是其中的音符，那是堅毅的生命音符，有一天“哼哼”聲真的沒有了，這個音符也就消失了，我再也不能小孩子一樣伏在娘的身邊聽她哼哼嘮叨了，我那無鞍無袢的思想到哪里去放置呢?

　　娘真的老了，哼哼聲里有病痛的折磨也有對我們的依戀，“人之行，莫大于孝”，真的應(yīng)該多抽些時間孝敬我的老娘，我不想留下 “子欲孝而親不在”的遺憾!

　　娘，我愿意聽您的“哼哼”聲，聽的時間越長越好。

　　作者： 李宜豐

　　公眾號：文化佳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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