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人教版必修5《滕王閣序》問題探究與探究思路(2)
高中語文人教版必修5《滕王閣序》問題探究與探究思路
第二,這幾個句子同“雄州霧列,俊采星馳,臺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一樣,也用了合敘的手法,正常語序當是“層臺聳翠,飛閣流丹,上出重霄,下臨無地”。全句的意思是,重重疊疊的臺閣,聳起一片翠綠碧瓦;凌空架起的閣道,朱紅的油彩鮮艷欲滴;向上看,滕王閣直插云霄,不見屋頂,向下看,滕王閣懸浮半空,深不可測。前兩句描寫滕王閣的豪華絢爛,后兩句描寫滕王閣的險峻雄奇。只有這樣解讀,文章才一氣貫通。
(4)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近日有人考證:“落霞”,不是指“晚霞”,而是指“飛蛾”。要了解王勃這個句子的意義,當時當?shù)氐娘L物不可不曉。對此,宋代吳曾在其《能改齋漫錄?辨霞鶩》中說:“落霞非云霞之霞,蓋南昌秋間有一種飛蛾,若今所在麥蛾是也。當七八月間,皆紛紛墮于江中,不究自所來,江魚每食之,土人謂之霞,故勃取以配鶩耳。”宋代俞元德也在其《瑩雪叢說下》中說:“王勃《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世率以為警聯(lián)。然落霞者,飛蛾也,即非云霞之霞,土人呼為霞蛾。至若鶩者,野鴨也。野鴨飛逐蛾蟲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齊飛。”由此看來,“霞”不是云霞,而是一種飛蛾。“落”在句中與“孤”相對,也不是“飄落”的意思,當是“成群聚集”之義。群聚的霞蛾被孤單的野鴨在水面上追捕,就形成“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千古絕唱。由此看來,我們把“落霞”釋為“晚霞”,乃是不明當時當?shù)氐纳鷳B(tài)文化,而導致望文生義。
(5)望長安于日下,目吳會于云間。
對文中的“云間”、“日下”,傳統(tǒng)的解釋是將“日下”、“云間”看作地名,“日下”復指“長安”,“云間”復指“吳會”,全句譯為“遙望長安,遠眺吳會”。教材采用了這一說法。持這種觀點的依據(jù)是《世說新語·排調》:隱士荀鳴鶴、陸士龍相會。陸舉手曰:“云間陸士龍。”荀答曰:“日下荀鳴鶴。”因為《周易·乾》有“風從虎,云從龍”句,所以陸士龍自稱“云間陸士龍”。陸是吳地松江人,因此典故,松江后來別稱“云間”。荀隱是洛陽人,洛陽是西晉都城。封建社會以帝王比日,以皇帝所在之地為日下。故荀隱自稱“日下荀鳴鶴”。后來“云間”對“日下”,成為詩家常用的駢語。
但是近年來,許多人不同意這種說法,把這兩個詞看作古今意義相同,將“日下”理解為“夕陽之下”,“云間”理解為“云海之間”。句子的意思是,向西北遙望長安,遠在夕陽之下,向東北眺望吳會,遠在云海之間,形容滕王閣離京城和吳會距離遙遠。持這種觀點的依據(jù)是《世說新語·夙惠》:“晉明帝數(shù)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答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后人常引用這個典故,取其“舉目見日,不見長安”之意,比喻向往帝都而不得至,寓功名事業(yè)不遂,希望和理想不能實現(xiàn)(參見《常用典故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有些參考資料堅持第一種說法,卻又用錯了典故,是邏輯上的混亂。
上述兩種說法,應該取哪一種?本書以為當確認第二種說法為是。因為第一種說法疑點很多,不能令人信服,最直接的是無法將解釋代入文中,因此翻譯時只好將其置之不理,把原句看成是多余的重復。其次,吳地稱“云間”,很可能是宋、明朝以后的事情,在唐朝初期的文典中還找不到依據(jù)。再次,也是最主要的,從文章的意思來分析,這兩個句子,表層是說站在滕王閣,可以登高望遠,游目騁懷,視野開闊,實際是抒發(fā)仕途失意的感慨。“望長安于日下,目吳會于云間”與下文的“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目的都是極寫長安之遙,北辰之高,暗示自己離京城和君王越來越遠,仕途也越來越無望。因此,只有把“日下”釋為夕陽之下,把“云間”釋為云海之間,才能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僅僅“望”“目”二字,是不足以達意的。
(6)時運不齊,命途多舛。
教材按照傳統(tǒng)的說法注釋:“時運不濟”即“命運不好”。“不齊,有蹉跎,有坎坷。舛,乖違,不順”。如此說來,這兩個句子只是同義反復。但這樣,王勃的文章則犯了“合掌”之病,此為駢賦大忌。
其實,不是王勃出了問題,而是我們的理解出了問題。“時運”,不是一個詞,而是指的“時代和命運”。不齊,不是“不好”,而是“不一致”。 時運不齊,指時代和命運不能協(xié)調一致。這兩個句子的意思是,時代和命運往往不一致,個人的命運和前途多數(shù)不順暢。言下之意是說,一個人即使遇到了很好的時代,可是個人的命運不好,同樣不能得志。王勃用這一句話總括了上段,把自己和許多文人仕途的挫折歸結為個人命運不好。因此,下面列舉了馮唐、李廣、賈誼、梁鴻的事例來說明,他們都遇上了“圣主”“明時”,但或者白白終了一生,或者不得賞爵封侯,甚或貶職被逐。在封建社會里,文人學士只能用這種宿命論的觀點來解釋自己不幸的人生遭際,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與這個句子屬同一情況的還有“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教材按照傳統(tǒng)說法,把它看作同義反復,好像王勃又犯了合掌之病。其實,九月,當是“九日”之誤。葉榮甫《考古質疑》卷五:“今之碑本,乃郡守張公澄所書,亦誤以‘九日’為‘九月’。”
這里還要補充的是,對句中的“維”字,教材注:“維,句中語氣助詞。”但是《教師用書》在“教學建議”中卻是這樣解釋:“‘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句式對偶(正對),詞義相近。‘時’與‘序’是同義詞,即‘時序’之意;‘維’與‘屬’是同義詞,即‘在、是’之意。”對這兩種自相矛盾的說法,應該取哪一種呢?本書贊成《教師用書》根據(jù)對仗句的特點所作的推斷。維,可以用作動詞,表示判斷,相當“乃”、“是”、“為”。古文中這種用法并不罕見,“眾維魚矣。”(《詩·小雅·谷風》) “我馬維駒。”(《詩·小雅·皇皇者華》)這幾個“維”字用于句中,是表判斷的動詞。
(7)孟嘗高潔,空余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對這兩個句子教材的解釋是:“孟嘗品行高潔,卻空有一腔的報國熱情。怎能效法阮籍不拘禮法,在無路可走時便慟哭而還呢。”顯然,教材把前句看成是一般的語序句,而把后句看成了是倒裝句,這明顯不符合對偶句的特征。實際上,這兩個句子都是倒裝句,即:“(我)空余高潔孟嘗報國之情;豈效猖狂阮籍窮途之哭!”《教師用書》正確地理解了這個句式,它的譯文是:“空懷像心地高潔的孟嘗君一樣的報國熱情,但怎能學為人放縱不羈的阮籍那種窮途的哭泣!”可惜譯文把東漢的孟嘗誤成了戰(zhàn)國時期的孟嘗君,孟嘗君并沒有“空余報國之情”。
同類情況還有“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教村只翻譯了前句,沒有翻譯后句,但《教師用書》的翻譯是:“雖然和終軍一樣年已弱冠,卻無處去請纓殺敵。我有投筆從戎的志向,羨慕宗愨那種‘乘長風破萬里浪’的英雄氣概。”這是把前句看成倒裝句,而把后句看成了一般順序句。實際上,這兩句也都是倒裝句,前句是轉折關系,后句是因果關系,即“(雖)等終軍之弱冠,(但)無路請纓;(因)慕宗愨之長風,(故)有懷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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