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生辰綱段落劃分
智取生辰綱段落劃分
《智取生辰綱》是元末明初小說家施耐庵的名著《水滸傳》第十六回的后半部,下面是學(xué)習(xí)啦小編給大家整理的智取生辰綱段落劃分方法,供大家閱讀!
智取生辰綱段落劃分方法一:六分法
第一部分:故事發(fā)生(開頭至“今日天下怎的不太平”)楊志押送生辰綱。
第二部分:故事發(fā)展(“楊志卻待要回言”至“自去一邊樹下歇涼”)七雄販棗蒙楊志。
第三部分:故事進一步發(fā)展(“沒半碗飯時”至“也這般羅唣”)白勝設(shè)計誘官軍。
第四部分:高潮(“那對過眾軍漢見了”至“自下岡子去了”)楊志無奈買白酒。
第五部分:結(jié)局(“那七個販棗子的”至“掙不得,說不得”)楊志誤失生辰綱。
第六部分:尾聲(最后一段)吳用智取生辰綱。
智取生辰綱段落劃分方法二:兩分法
第一部分:(開頭到“今日天下怎的不太平”)寫楊志在押送生辰綱途中與大伙之間發(fā)生矛盾的情形。
第二部分(“楊志卻待要回言”到最后)寫楊志與晁蓋等八條好漢的矛盾。
智取生辰綱故事情節(jié)
"智取生辰綱"寫的是楊志押送生辰綱去往東京,在途中(黃泥岡)被晁蓋吳用等用計奪取的經(jīng)過。故事集中反映了蔡京、梁中書為代表的封建統(tǒng)治者與廣大農(nóng)民的矛盾,熱情歌頌了起義農(nóng)民的大智大勇與組織才能。第十六回在全書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在此之前,小說主要描寫了魯智深、林沖等個別英雄人物的抗?fàn)帯6?quot;智取生辰綱"則是起義農(nóng)民的集體行動,是梁山泊英雄聚義的開始。
智取生辰綱八條好漢:
赤發(fā)鬼劉唐
托塔天王晁蓋
智多星吳用
阮氏三雄: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
入云龍公孫勝
白日鼠白勝
此章可分為兩部分:
前一部分主要寫楊志與老都管、虞侯及眾軍士的矛盾,為以后生辰綱的被劫埋下了伏筆。楊志為了應(yīng)付不測可以說是處處小心,事事留意。開始還是趁涼行路,后來到了“人家漸少,行客又稀”的山路地帶,為安全起見,改為天正熱時趕路。這本是順應(yīng)地勢的防范之策,怎耐天氣酷熱、擔(dān)子沉重、山路難行,他又不講究方式方法,“輕則痛罵,重則藤條便打”,軍漢們“雨汗通流”,苦不堪言,怨聲載道。他與兵士矛盾的激化構(gòu)成了楊志失敗的一個重要因素。如果說軍漢們只是些小人物,尚懼怕他的權(quán)威,不敢公開反抗,那么,他不注意協(xié)調(diào)好與老都管、虞候的關(guān)系,使得本來就對他心存鄙視的老都管公開抵制,這一矛盾的激化就是致命的了。它直接導(dǎo)致了軍漢們不聽楊志的打罵(有人撐腰嘛),堅持在強人出沒的黃泥崗松林里休息。這樣,楊志一行喪失了天時、地利、人和,終于不免失敗。
后一部分是全文的高潮,主要寫楊志與晁蓋等人的斗智斗勇。吳用利用酷熱難耐的天氣,知道趕了半天路的楊志一行會口渴,于是設(shè)計在酒中下蒙汗藥。當(dāng)楊志一行在松林里歇息時,晁蓋等人出現(xiàn)了,他們扮做行商的客人,首先使自己處在了暗處,同時為后面證明酒中無藥作鋪墊。然后,由白勝挑著滿桶誘人的白酒(此時尚未下藥)走上了山崗。果然,軍漢們垂涎欲滴,但當(dāng)即受到楊志的阻攔,懷疑里面有蒙汗藥。白勝欲擒故縱,立刻表示不賣了。然后由晁蓋等人過來先吃掉一桶,一則表明此酒無藥,讓楊志放松警惕,二則借舀酒作掩護,前一瓢裝做要占便宜,后一瓢下藥。而白勝追這個,奪那個,竟和平常小販賣酒一樣,毫不露破綻。這樣一做戲,楊志也不由得有點相信這是好酒了,于是同意買。但白勝又一次欲擒故縱,一個勁兒不賣,這就徹底麻痹了楊志的警惕心理,終于全被蒙汗藥麻倒,眼睜睜看著生辰綱被劫走。
在這段文字中,楊志和晁蓋等人的斗智斗勇始終在緊張地進行中,但并不是明刀明槍,自始至終也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因為我們無從知道那幾個販子的客人就是晁蓋等人,而他們之間的斗爭也被表面上的“兵士買酒”和“楊志阻止喝酒”的爭斗所遮蓋。楊志處在不聽話的想喝酒的軍漢們和一心想引誘他們喝酒的晁蓋等人中間,雖然小心謹慎,卻也是疲于應(yīng)付。更重要的是,晁蓋等人“計”高一籌,無論楊志怎么猜測,怎么提防,他們都好像全然了解楊志的心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而且事事走在了前邊。
智取生辰綱原文
話說當(dāng)時公孫勝正在閣兒里對晁蓋說這北京生辰綱是不義之財,取之何礙。只見一個人從外面搶將入來,揪住公孫勝道:“你好大膽!卻才商議的事,我都知了也。”那人卻是智多星吳用。晁蓋笑道:“教授休慌,且請相見。”兩個敘禮罷,吳用道:“江湖上久聞人說入云龍公孫勝一清大名,不期今日此處得會!”晁蓋道:“這位秀才先生,便是智多星吳用。”公孫勝道:“吾聞江湖上多人曾說加亮先生大名,豈知緣法卻在保正莊上得會。只是保正疏財仗義,以此天下豪杰,都投門下。”晁蓋道:“再有幾個相識在里面,一發(fā)請進后堂深處相見。”
三個人入到里面,就與劉唐、三阮都相見了。正是:
金帛多藏禍有基,英雄聚會本無期。
一時豪俠欺黃屋,七宿光芒動紫薇。
眾人道:“今日此一會,應(yīng)非偶然,須請保正哥哥正面而坐。”晁蓋道:“量小子是個窮主人,怎敢占上!”吳用道:“保正哥哥年長,依著小生,且請坐了。”晁蓋只得坐了第一位,吳用坐了第二位,公孫勝坐了第三位,劉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第六位,阮小七坐第七位。卻才聚義飲酒,重整杯盤,再備酒肴,眾人飲酌。吳用道:“保正夢見北斗七星墜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義舉事,豈不應(yīng)天垂象!此一套富貴,唾手而取。前日所說央劉兄去探聽路程從那里來,今日天晚,來早便請登程。”公孫勝道:“這一事不須去了。貧道已打聽,知他來的路數(shù)了,只是黃泥岡大路上來。”晁蓋道:“黃泥岡東十里路,地名安樂村,有一個閑漢,叫做白日鼠白勝,也曾來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盤纏。”吳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應(yīng)在這人?自有用他處。”劉唐道:“此處黃泥岡較遠,何處可以容身?”吳用道:“只這個白勝家便是我們安身處,亦還要用了白勝。”晁蓋道:“吳先生,我等還是軟取,卻是硬取?”吳用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來的光景,力則力取,智則智取。我有一條計策,不知中你們意否?如此,
如此……”晁蓋聽了大喜,?著腳道:“好妙計!不枉了稱你做智多星!果然賽過諸葛亮!好計策!”吳用道:“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只可你知我知。”晁蓋便道:“阮家三兄且請回歸,至期來小莊聚會;吳先生依舊自去教學(xué);公孫先生并劉唐,只在敝莊權(quán)住。”當(dāng)日飲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來,安排早飯吃了,晁蓋取出三十兩花銀,送與阮家三兄弟道:“權(quán)表薄意,切勿推卻。”三阮那里肯受。吳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三阮方才受了銀兩。一齊送出莊外來,吳用附耳低言道:“這般這般,至期不可有誤。”三阮相別了,自回石碣村去。晁蓋留住公孫勝、劉唐在莊上,吳學(xué)究常來議事。正是:
取非其有官皆盜,損彼盈余盜是公。
計就只須安穩(wěn)待,笑他寶擔(dān)去匆匆。
話休絮繁,卻說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了十萬貫慶賀生辰禮物完備,選日差人起程,當(dāng)下一日在后堂坐下,只見蔡夫人問道:“相公,生辰綱幾時起程?”梁中書道:“禮物都已完備,明后日便用起身。只是一件事,在此躊躇未決。”蔡夫人道:“有甚事躊躇未決?”梁中書道:“上年費了十萬貫收買金珠寶貝,送上東京去,只因用人不著,半路被賊人劫將去了,至今無獲。今年帳前眼見得又沒個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躊躇未決。”蔡夫人指著階下道:“你常說這個人十分了得,何不著他,委紙領(lǐng)狀,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誤。” 梁中書看階下那人時,卻是青面獸楊志。梁中書大喜,隨即喚楊志上廳說道:“我正忘了你,你若與我送得生辰綱去,我自有抬舉你處。”楊志叉手向前稟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不知怎地打點?幾時起身?”梁中書道:“著落大名府差十輛太平車子,帳前撥十個廂禁軍監(jiān)押著車,每輛上各插一把黃旗,上寫著:‘獻賀太師生辰綱’。每輛車子再使個軍健跟著,三日內(nèi)便要起身去。”楊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實去不得,乞鈞旨別差英雄精細的人去。”梁中書道:“我有心要抬舉你,這獻生辰綱的札子內(nèi),另修一封書在中間,太師跟前重重保你受道敕命回來,如何倒生支調(diào),推辭不去?”楊志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聽得上年已被賊人劫去了,至今未獲。今歲途中盜賊又多,此去東京,又無水路,都是旱路。經(jīng)過的是紫金山、二龍山、桃花山、傘蓋山、黃泥岡、白沙塢、野云渡、赤松林,這幾處都是強人出沒的去處。更兼單身客人亦不敢獨自經(jīng)過,他知道是金銀寶物,如何不來搶劫?枉結(jié)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梁中書道:“恁地時,多著軍校防護送去便了。”楊志道:“恩相便差五百人去,也不濟事。這廝們一聲聽得強人來時,都是先走了的。 梁中書道:“你這般地說時,生辰綱不要送去了?”楊志又稟道:“若依小人一件事,便敢送去。”梁中書道:“我既委在你身上,如何不依你說?”楊志道:“若依小人說時,并不要車子,把禮物都裝做十余條擔(dān)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貨。也點十個壯健的廂禁軍,卻裝做腳夫挑著。只消一個人和小人去,卻打扮做客人,悄悄連夜上東京交付,恁地時方好。”梁中書道:“你甚說的是。我寫書呈重重保你受道誥命回來。”楊志道:“深謝恩相抬舉。”當(dāng)日便叫楊志一面打拴擔(dān)腳,一面選揀軍人。
次日,叫楊志來廳前伺候,梁中書出廳來問道:“楊志,你幾時起身?”楊志稟道:“告復(fù)恩相,只在明早準(zhǔn)行,就委領(lǐng)狀。”梁中書道:“夫人也有一擔(dān)禮物,另送與府中寶眷,也要你領(lǐng)。怕你不知頭路,特地再教奶公謝都管,并兩個虞侯,和你一同去。”楊志告道:“恩相,楊志去不得了。”梁中書說道:“禮物都已拴縛完備,如何又去不得?”楊志稟道:“此十擔(dān)禮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眾人,都由楊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楊志提調(diào)。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師府門下奶公,倘或路上與小人別拗起來,楊志如何敢和他爭執(zhí)得?若誤了大事時,楊志那其間如何分說?”梁中書道:“這個也容易,我叫他三個都聽你提調(diào)便了。”楊志答道:“若是如此稟過,小人情愿便委領(lǐng)狀。倘有疏失,甘當(dāng)重罪。”梁中書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舉你,真?zhèn)€有見識!”隨即喚老謝都管并兩個虞侯出來,當(dāng)廳分付道:“楊志提轄情愿委了一紙領(lǐng)狀,監(jiān)押生辰綱,十一擔(dān)金珠寶貝,赴京太師府交割,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聽他言語,不可和他別拗。夫人處分付的勾當(dāng),你三人自理會,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老都管一一都答應(yīng)了?!‘?dāng)日楊志領(lǐng)了,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擔(dān)仗都擺在廳前,老都管和兩個虞候又將一小擔(dān)財帛,共十一擔(dān),揀了十一個壯健的廂禁軍,都做腳夫打扮。楊志戴上涼笠兒,穿著青紗衫子,系了纏帶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條樸刀;老都管也打扮做個客人模樣;兩個虞候假裝做跟的伴當(dāng)。各人都拿了條樸刀,又帶幾根藤條。梁中書付與了札付書呈,一行人都吃得飽了,在廳上拜辭了梁中書??茨擒娙藫?dān)仗起程。楊志和謝都管、兩個虞候監(jiān)押著,一行共是十五人,離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門,取大路投東京進發(fā)?!〈藭r正是五月半天氣,雖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熱難行。昔日吳七郡王有八句詩道:
玉屏四下朱闌繞,簇簇游魚戲萍藻。
簟鋪八尺白蝦須,頭枕一枚紅瑪瑙。
六龍懼熱不敢行,海水煎沸蓬萊島。
公子猶嫌扇力微,行人正在紅塵道。
這八句詩單題著炎天暑月,那公子王孫在涼亭上水閣中浸著浮瓜沉李,調(diào)冰雪藕避暑,尚兀自嫌熱;怎知客人為些微名薄利,又無枷鎖拘縛,三伏內(nèi),只得在那途路中行。今日楊志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在路途上行。自離了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涼便行,日中熱時便歇。
五七日后,人家漸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楊志卻要辰牌起身,申時便歇。那十一個廂禁軍,擔(dān)子又重,無有一個稍輕,天氣熱了行不得,見著林子,便要去歇息,楊志趕著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輕則痛罵,重則藤條便打,逼趕要行。兩個虞候雖只背些包裹行李,也氣喘了行不上。楊志也嗔道:“你兩個好不曉事!這干系須是俺的,你們不替灑家打這夫子,卻在背后也慢慢地挨,這路上不是耍處!”那虞候道:“不是我兩個要慢走,其實熱了行不動,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涼走,如今怎地正熱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勻。”楊志道:“你這般說話,卻似放屁!前日行的須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若不日里趕過去,誰敢五更半夜走?”兩個虞候口里不道,肚中尋思:“這廝不值得便罵人。”楊志提了樸(pō)刀,拿著藤條,自去趕那擔(dān)子。
兩個虞侯坐在柳陰樹下,等得老都管來,兩個虞候告訴道:“楊家那廝,強殺只是我相公門下一個提轄,直這般會做大老!”都管道:“須是相公當(dāng)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別拗,因此我不做聲,這兩日也看他不得,權(quán)且耐他。”兩個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話兒,都管自做個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當(dāng)日行到申牌時分,尋得一個客店里歇了。那十個廂禁軍雨汗通流,都嘆氣吹噓,對老都管說道:“我們不幸,做了軍健,情知道被差出來,這般火似熱的天氣,又挑著重擔(dān),這兩日又不揀早涼行,動不動老大藤條打來,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們直恁(nèn)地苦!”老都管道:“你們不要怨悵,巴到東京時,我自賞你。”眾軍漢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們時,并不敢怨悵。”
又過了一夜,次日天色未明,眾人起來,都要趁涼起身去。楊志跳起來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卻理會。”眾軍漢道:“趁早不走,日里熱時走不得,卻打我們。”楊志大罵道:“你們省(xǐng)得甚么?”拿了藤條要打,眾軍忍氣吞聲,只得睡了。當(dāng)日直到辰牌時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飯走,一路上趕打著,不許投涼處歇。那十一個廂禁軍口里喃喃吶吶地怨悵,兩個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聽了,也不著意,心內(nèi)自惱他?!≡捫菪醴保拼诵辛耸奈迦?,那十四個人沒一個不怨悵楊志。當(dāng)日客店里辰牌時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飯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時節(jié),天氣未及晌午,一輪紅日當(dāng)天,沒半點云彩,其日十分大熱。古人有八句詩道:
祝融南來鞭火龍,火旗焰焰燒天紅。
日輪當(dāng)午凝不去,萬國如在紅爐中。
五岳翠干云彩滅,陽侯海底愁波竭。
何當(dāng)一夕金風(fēng)起,為我掃除天下熱。
當(dāng)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嶇小徑,南山北嶺,卻監(jiān)著那十一個軍漢,約行了二十余里路程。那軍人們思量要去柳陰樹下歇涼,被楊志拿著藤條打?qū)?,喝道?ldquo;快走!教你早歇!”眾軍人看那天時,四下里無半點云彩,其時那熱不可當(dāng)。但見:
熱氣蒸人,囂塵撲面。萬里乾坤如甑,一輪火傘當(dāng)天。四野無云,風(fēng)寂寂樹焚溪坼;千山灼焰,?剝剝石裂灰飛??罩续B雀命將休,倒入樹林深處;水底魚龍鱗角脫,直鉆入泥土窖中。直教石虎喘無休,便是鐵人須汗落。當(dāng)時楊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看看日色當(dāng)午,那石頭上熱了,腳疼走不得。眾軍漢道:“這般天氣熱,兀的(wù dì)不曬殺人!”楊志喝著軍漢道:“快走,趕過前面岡子去,卻再理會。”正行之間,前面迎著那土岡子。眾人看這岡子時,但見:
頂上萬株綠樹,根頭一派黃沙。嵯峨渾似老龍形,險峻但聞風(fēng)雨響。山邊茅草,亂絲絲攢遍地刀槍;滿地石頭,磣可可睡兩行虎豹。休道西川蜀道險,須知此是太行山。
當(dāng)時一行十五人奔上岡子來,歇下?lián)?,那十四人都去松陰樹下睡倒了。楊志說道:“苦也!這里是甚么去處,你們卻在這里歇涼?起來快走!”眾軍漢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其實去不得了!”楊志拿起藤條,劈頭劈腦打去,打得這個起來,那個睡倒,楊志無可奈何。
只見兩個虞候和老都管氣喘急急,也巴到岡子上松樹下坐了喘氣??催@楊志打那軍健,老都管見了說道:“提轄,端的熱了走不得,休見他罪過。”楊志道:“都管,你不知這里正是強人出沒的去處,地名叫做黃泥岡。閑常太平時節(jié),白日里兀自出來劫人,休道是這般光景,誰敢在這里停腳!”兩個虞候聽楊志說了,便道:“我見你說好幾遍了,只管把這話來驚嚇人!”老都管道:“權(quán)且教他們眾人歇一歇,略過日中行如何?”楊志道:“你也沒分曉了!如何使得?這里下岡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沒人家,甚么去處,敢在此歇涼!”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趕他眾人先走。”
楊志拿著藤條喝道:“一個不走的,吃俺二十棍。”眾軍漢一齊叫將起來,數(shù)內(nèi)一個分說道:“提轄,我們挑著百十斤擔(dān)子,須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當(dāng)人!便是留守相公自來監(jiān)押時,也容我們說一句,你好不知疼癢,只顧逞辯!”楊志罵道:“這畜生不慪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條,劈臉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楊提轄,且住!你聽我說:我在東京太師府里做奶公時,門下官軍,見了無千無萬,都向著我喏喏連聲。不是我口棧,量你是個遭死的軍人,相公可憐抬舉你做個提轄,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職,直得恁地逞能!休說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莊一個老的,也合依我勸一勸;只顧把他們打,是何看待?”楊志道:“都管,你須是城市里人,生長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難萬難。”老都管道:“四川、兩廣也曾去來,不曾見你這般賣弄。”楊志道:“如今須不比太平時節(jié)。”都管道:“你說這話,該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恁地不太平?”
楊志卻待再要回言,只見對面松林里影著一個人,在那里舒頭探腦價望,楊志道:“俺說甚么?兀的不是歹人來了!”撇下藤條,拿了樸刀,趕入松林里來喝一聲道:“你這廝好大膽,怎敢看俺的行貨!”正是:說鬼便招鬼,說賊便招賊。卻是一家人,對面不能識。楊志趕來看時,只見松林里一字兒擺著七輛江州車兒,七個人脫得赤條條的在那里乘涼,一個鬢邊老大一搭朱砂記,拿著一條樸刀,望楊志跟前來,七個人齊叫一聲:“呵也!”都跳起來。楊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楊志又問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你顛倒問,我等是小本經(jīng)紀(jì),那里有錢與你?”楊志道:“你等小本經(jīng)紀(jì)人,偏俺有大本錢!”那七人問道:“你端的是甚么人?”楊志道:“你等且說那里來的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販棗子上東京去,路途打從這里經(jīng)過,聽得多人說這里黃泥岡上時常有賊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頭自說道:‘我七個只有些棗子,別無甚財賦。’只顧過岡子來。上得岡子,當(dāng)不過這熱,權(quán)且在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涼了行。只聽得有人上岡子來,我們只怕是歹人,因此使這個兄弟出來看一看。”楊志道:“原來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卻才見你們窺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趕來看一看。”那七個人道:“客官請幾個棗子了去。”楊志道:“不必。”提了樸刀,再回擔(dān)邊來。老都管道:“既是有賊,我們?nèi)バ荨?rdquo;楊志說道:“俺只道是歹人,原來是幾個販棗子的客人。”老都管道:“似你方才說時,他們都是沒命的!”楊志道:“不必相鬧,只要沒事便好。你們且歇了,等涼些走。”眾軍漢都笑了。楊志也把樸刀插在地上,自去一邊樹下坐了歇涼?!]半碗飯時,只見遠遠地一個漢子挑著一副擔(dān)桶,唱上岡子來,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nóng)夫心內(nèi)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那漢子口里唱著,走上岡子來,松林里頭歇下?lián)埃爻藳?。眾軍看見了,便問那漢子道:“你桶里是甚么東西?”那漢子應(yīng)道:“是白酒。”眾軍道:“挑往那里去?”那漢子道:“挑出村里賣。”眾軍道:“多少錢一桶?”那漢子道:“五貫足錢。”眾軍商量道:“我們又熱又渴,何不買些吃,也解暑氣。”正在那里湊錢,楊志見了,喝道:“你們又做甚么?”眾軍道:“買碗酒吃。”楊志調(diào)過樸刀桿便打,罵道:“你們不得灑家言語,胡亂便要買酒吃,好大膽!”眾軍道:“沒事又來鳥亂!我們自湊錢買酒吃,干你甚事?也來打人!”楊志道:“你這村鳥,理會的甚么!到來只顧吃嘴!全不曉得路途上的勾當(dāng)艱難,多少好漢,被蒙汗藥麻翻了!”那挑酒的漢子看著楊志冷笑道:“你這客官好不曉事!早是我不賣與你吃,卻說出這般沒氣力的話來!”
正在松樹邊鬧動爭說,只見對面松林里那伙販棗子的客人都提著樸刀,走出來問道:“你們做甚么鬧?”那挑酒的漢子道:“我自挑這酒過岡子村里賣,熱了,在此歇涼,他眾人要問我買些吃,我又不曾賣與他。這個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藥,你道好笑么?說出這般話來!”那七個客人說道:“我只道有歹人出來,原來是如此,說一聲也不打緊。我們正想酒來解渴,既是他們疑心,且賣一桶與我們吃。”那挑酒的道:“不賣!不賣!”這七個客人道:“你這鳥漢子也不曉事,我們須不曾說你。你左右將到村里去賣,一般還你錢,便賣些與我們,打甚么不緊?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湯,便又救了我們熱渴。”那挑酒的漢子便道:“賣一桶與你,不爭,只是被他們說的不好,又沒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這漢子忒認真!便說了一聲,打甚么不緊?我們自有椰瓢在這里。”只見兩個客人去車子前取出兩個椰瓢來,一個捧出一大捧棗子來,七個人立在桶邊,開了桶蓋,輪替換著舀那酒吃,把棗子過口。無一時,一桶酒都吃盡了。七個客人道:“正不曾問得你多少價錢?”那漢道:“我一了不說價,五貫足錢一桶,十貫一擔(dān)。”七個客人道:“五貫便依你五貫,只饒我們一瓢吃。”那漢道:“饒不的,做定的價錢。”一個客人把錢還他,一個客人便去揭開桶蓋,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漢去奪時,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漢趕將去。只見這邊一個客人從松林里走將出來,手里拿一個瓢,便來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漢看見,搶來劈手奪住,望桶里一傾,便蓋了桶蓋,將瓢望地下一丟,口里說道:“你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頭識臉的,也這般羅唣!”
那對過眾軍漢見了,心內(nèi)癢起來,都待要吃,數(shù)中一個看著老都管道:“老爺爺與我們說一聲,那賣棗子的客人買他一桶吃了,我們胡亂也買他這桶吃,潤一潤喉也好。其實熱渴了,沒奈何。這里岡子上又沒討水吃處,老爺方便。”老都管見眾軍所說,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來對楊志說:“那販棗子客人已買了他一桶酒吃,只有這一桶,胡亂教他們買吃些避暑氣,岡子上端的沒處討水吃。”楊志尋思道:“俺在遠遠處望這廝們都買他的酒吃了,那桶里當(dāng)面也見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們半日,胡亂容他買碗吃罷。”楊志道:“既然老都管說了,教這廝們買吃了,便起身。” 眾軍健聽了這話,湊了五貫足錢,來買酒吃。那賣酒的漢子道:“不賣了!不賣了!這酒里有蒙汗藥在里頭!”眾軍陪著笑說道:“大哥直得便還言語!”那漢道:“不賣了!休纏!”這販棗子的客人勸道:“你這個鳥漢子,他也說得差了,你也忒認真!連累我們也吃你說了幾聲。須不關(guān)他眾人之事,胡亂賣與他眾人吃些。”那漢道:“沒事討別人疑心做甚么?”這販棗子客人把那賣酒的漢子推開一邊,只顧將這桶酒提與眾軍去吃。那軍漢開了桶蓋,無甚舀吃,陪個小心,問客人借這椰瓢用一用。眾客人道:“就送這幾個棗子與你們過酒。”眾軍謝道:“甚么道理。”客人道:“休要相謝,都是一般客人,何爭在這百十個棗子上。”眾軍謝了,先兜兩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楊提轄吃一瓢,楊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兩個虞候各吃一瓢。眾軍漢一發(fā)上,那桶酒登時吃盡了。楊志見眾人吃了無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氣甚熱,二乃口渴難熬,拿起來只吃了一半,棗子分幾個吃了。那賣酒的漢子說道:“這桶酒被那客人饒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饒了你眾人半貫錢罷。”眾軍漢湊出錢來還他。那漢子收了錢,挑了空桶,依然唱著山歌,自下岡子去了。
那七個販棗子的客人,立在松樹傍邊,指著這一十五人說道:“倒也!倒也!”只見這十五個人頭重腳輕,一個個面面廝覷,都軟倒了。那七個客人從松樹林里推出這七輛江州車兒,把車子上棗子丟在地上,將這十一擔(dān)金珠寶貝都裝在車子內(nèi),遮蓋好了,叫聲:“聒噪!”一直望黃泥岡下推了去。正是:
誅求膏血慶生辰,不顧民生與死鄰。
始信從來招劫盜,虧心必定有緣因。
楊志口里只是叫苦,軟了身體,掙扎不起;十五人眼睜睜地看著那七個人都把這寶裝了去,只是起不來、掙不動、說不的。我且問你:這七人端的是誰?不是別人,原來正是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三阮這七個。卻才那個挑酒的漢子,便是白日鼠白勝。卻怎地用藥?原來挑上岡子時,兩桶都是好酒。七個人先吃了一桶,劉唐揭起桶蓋,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們看著,只是叫人死心搭地。次后吳用去松林里取出藥來,抖在瓢里,只做趕來饒他酒吃,把瓢去兜時,藥已攪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勝劈手奪來,傾在桶里,這個便是計策。那計較都是吳用主張,這個喚作“智取生辰綱”。 原來楊志吃的酒少,便醒得快,爬將起來,兀自捉腳不住。看那十四個人時,口角流涎,都動不得,正應(yīng)俗語道:“饒你奸似鬼,吃了洗腳水。”楊志憤悶道:“不爭你把了生辰綱去,教俺如何回去見得梁中書?這紙領(lǐng)狀須繳不得,就扯破了。
如今閃得俺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這岡子上尋個死處。”撩衣破步,望著黃泥岡下便跳。正是:斷送落花三月雨,摧殘楊柳九秋霜。
畢竟楊志在黃泥岡上尋死,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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