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旅行故事隨筆:原味鶴龍湖
生命被一汪湖水喂養(yǎng),遠(yuǎn)比被一輛寶馬車嬌寵更重要。因為我被一汪湖水蔚藍(lán)過,我的人生便有了更為完美的記憶。
鶴龍湖給我的生命注入的東西太多,所以,對于它,我說感謝,太輕;說感恩,最好!
從冬天無水之湖說起吧,那個幾十年前原生態(tài)的鶴龍湖。
你不要問有水的季節(jié)這兩萬畝大湖里有多壯美多豐富;我只告訴你,瘦了的鶴龍湖,在我年少的記憶中是個烏金盆。
鶴龍湖離我家半里之遙?;蛘哒f我家離鶴龍湖不近不遠(yuǎn)。有事要去接近它,跨過半個生產(chǎn)隊的五六丘田就到達(dá)了。但冬天里我去鶴龍湖,是從小學(xué)讀四年級時候才得到父母同意的。
在此之前,冬天的鶴龍湖對于我來說是很神秘的。經(jīng)常是凌晨兩三點鐘的樣子,聽到父親起床,“咿呀”一聲打開閔家大屋兩合大木門,挨家挨戶把他的幾個老弟敲醒,然后一陣零亂的腳步從門口朝湖的方向走去。等天亮我被娘叫起床撿豬糞,總是碰到父親、叔叔們拖泥帶水背回來一袋袋魚呀蝦呀半死半活的黃老鴨呀麻天鵝呀!我知道都是從鶴龍湖撿來的“活寶"。因為,父親他們只要下湖三五天,就會上一次縣城,把野魚野禽之類賣掉,換回來油鹽醬酒糖顆,還有錢交給我娘存起,娘有時還讓爹拿點“回扣”三五天內(nèi)打一場骨牌過過癮。到過年打年貨,三十晚發(fā)壓歲錢,娘從壁洞里摳出來的錢都是湖里的“活寶"。
神秘冬天的湖像一粒種籽,在我幼小的心里發(fā)芽、破土。到了十歲那年放寒假,我在后半夜老是被屋前屋后“走兵”一樣的腳板聲吵醒,當(dāng)我知道我的小伙伴們下湖去撿“活寶”時,我也吵著要下湖去。父親說:“好吧,要跟上伴,莫單獨行動,就在離岸不遠(yuǎn)的干潮泥上碰碰運氣!”
從來沒見過黑夜里沒有水的鶴龍湖。走近它,所見的是無邊無際的洼地,就像現(xiàn)在宇宙飛船從火星上拍回來的照片。滿湖手電光縱橫閃灼。我跟著與我同齡但有了多年下湖經(jīng)驗的應(yīng)氏魯氏劉氏王氏兄弟們,打著赤腳,扎起單褲,背著竹簍下了湖。那時節(jié)的冬天,再暖和,湖里也要結(jié)一層薄冰,光腳踩在半干半濕的湖泥上,冰屑將腳板割的沙沙響,又痛又麻。雖然是第一次下湖遭受折磨,也不知道父輩們撿到的活寶怎么去撿,但正如一位作家說過的,“覺得這中間有著宿命的味道”。仿佛這半干半濕的湖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經(jīng)了千萬個冬天。
我跟著小兄弟們,用手電筒光搜索泥地,漸漸地腳板有熱灼的感覺,薄薄的棉背心里正仿佛有汗粘住內(nèi)衣,風(fēng)吹進(jìn)去,涼絲絲。
我第一次撿到的是半埋在泥里的一個干枯的蓮蓬。撿起來一搖,聽到有“嚯隆嚯隆”的響聲。知道有飽滿的蓮蓬耔在里面,心里像見了在夏天里與之打交道的老伙計,動作優(yōu)雅而熟練地將它放進(jìn)了背簍。當(dāng)?shù)谝淮问斋@到來了的時候,后面的好事就接二連三的來了:三步一彎腰,撿到一只老鬼(龜),五步一彎腰,拾到一吃了“鬧藥”飛不動的野鴨子。鬧藥是大人們放在大湖中心爛泥里的誘餌,湖心是野鴨們吃泥鰍蝦米的好地方,那時沒人管捕殺鳥類的事,可憐的候鳥一群群死,一群群又來,飛蛾撲燈似地從西伯利亞來,從高加索來,這湖是世界鳥們的天堂,又是眾多鳥們的地獄。但那時我們哪懂這些。提到可憐的野鴨,那絨絨的羽毛把手暖得熱乎乎把心暖得癢熹熹。
東方曙光亮起來了,鶴龍湖向我們展現(xiàn)出它無邊的野性。環(huán)湖的“拾客”好像被光明所激勵,又好像被湖心的誘惑所挑逗,都不知疲倦地向湖心進(jìn)發(fā)。我的背簍感覺有些份量了,很想隨大家回去,但集體無意識主義使然,我也跳進(jìn)爛泥,離岸越來越遠(yuǎn),在泥沼里也越陷越深。但收獲也是一發(fā)不可收。要么看到一個財魚頭,下手一挖,財魚進(jìn)簍;要么撿到一只要動不動的小甲魚,放進(jìn)簍里去,抓得背簍絲絲響,有些恐怖。
時至半晌,背上感覺有沉重的壓力,遙遙地看到娘在岸上呼喚,才知道回去要挨罵了。父母哪里是要我動真格的。父母雖然生了一群,但我生下來猴瘦猴瘦的讓爬們疼了三年才活過來,所以我是他們心尖肉。今天我這是在拿他們心頭肉開玩笑。趕緊上了岸。娘背上我的簍,反復(fù)半罵半叮囑:下次再到爛泥里去,就再也不準(zhǔn)來了一一我心頭熱乎乎的,我知娘雖然這么講,但還是認(rèn)可了我的闖湖能力,也在乎孩子從湖里給它撈上來的這大半籃子的“活寶"。
回頭一望,白天的鶴龍湖,就像一個烏金臉盆。
從此,好多個冬天,我就在這湖里撿到了每期的學(xué)費,買棉襖布鞋的錢。十八歲那年正月十二,我還在湖里撿到一只野生大甲魚,足足一個小腳盆大,簍子裝不下,解了簍子上的麻繩捆住甲魚后腿,倒拖回家,一枰稱出個15斤重。那家伙到現(xiàn)在是要買好幾千塊錢的,那時多的不足為奇,沒拿到街上換錢。第二天的正月十三,是父親四十歲生日,15斤團魚燉了滿滿一大鐵鍋,香飄半里遠(yuǎn),慶生日鞭子炸響,半個生產(chǎn)隊的鄰居都來了,每人挾了半碗“壽龜”。
我這么多年寫過稻田,寫過飛鳥流云,寫過江河湖海,為什么到今天才動筆寫鶴龍湖?我是在想一些問題:我一個小小的少年,為什么第一次闖冬天的鶴龍湖就滿載而歸?為什么視我如命的父母會讓我一次又一次赤腳入湖挨凍,冒險?為什么半個城西院的老少爺們天天跑進(jìn)湖里,都不打空轉(zhuǎn)身?為什么它恆永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年年等你來取養(yǎng)家糊口的“活寶”?她為什么會擁有那么多?就像母親賦予她孩子們生命的甘甜乳汁!這里面一定有某種緣分!
現(xiàn)在,我眼里噙著淚,讓文字裝滿饋贈滾滾流淌一一
當(dāng)我懷想它的時候,當(dāng)心頭擠著無盡的感恩去思念它的時候,我頓悟了:所謂緣分,是你和你世世代代的伙伴們身上有某種湖的基因,你敢于在寒冷中赤衣露體踩進(jìn)它的胸膛,她便慷給你以溫泡。在湖的意識中,你跋涉的赤腳就是她的孩子在撫摸母親的胸肌。她應(yīng)該源源不斷供你所求;她那母愛的偉大再生力能制出洶涌澎湃的營養(yǎng),她要喂養(yǎng)不畏寒冷、冒著生死撲進(jìn)她胸脯的子民。
這湖的生命意識,給了你和你世世代代兄弟們的緣分。大自然的生命。只有在你不去征服她時,不去用暴力掠奪性地毀損她時,只有在你懷以赤子之心去忘情投入其中時,她給你不求回饋的奉獻(xiàn)才會永遠(yuǎn)無盡無竭。她生命的再生能力是任何作家和詩人的想象力所跟不上的。
再來寫有水的鶴龍湖。筆頭得先蕩開。
我想起近代名人李叔同先生寫西湖的一首歌詞:
看明湖一碧,六橋鎖煙水。塔影參差,有畫船自來去。垂楊柳兩行,綠染長堤。飏晴風(fēng),又笛韻悠揚起。
看青山四圍,高峰南北齊。山色自空濛,有竹木媚幽姿。探古洞煙霞,翠撲須眉。霄暮雨,又鐘聲林外起。大好湖山如此,獨擅天然美。明湖碧無際,又青山綠作堆。漾晴光瀲滟,帶雨色幽奇。靚妝比西子,盡濃淡總相宜。
我之所以照抄這首明詞,是想把名震天下,聲躁至今的湖之王西湖與我眼中的心中的鶴龍湖作一個對比,看我的湖究竟“小”到哪種程度,值不值得寫之為文。
諸君試觀之。此詞除“煙水”、“煙霞”、“晴風(fēng)”、“明碧湖”和蘇東坡說過的“晴光瀲滟”“淡妝濃抹”算得上是直接寫西湖之美的外,其余的都是寫人工西湖的精詞妙句,什么畫船來去,笛韻悠揚,林外鐘聲,什么六橋塔影,竹林幽姿。諸君試看,這西湖若是沒有大詩人白居易來過,沒有文豪蘇東坡來過,若是沒有他們來建這些湖中景觀,引來歷朝歷代的追星族炒作,或可說這西湖若不是落戶豪門貴府杭州,不是邀幾座青峰林木相襯,你究竟能發(fā)現(xiàn)它多少看點稱出它幾斤重量?還真的說不準(zhǔn)。
我也是去過西湖的,而且是選在最好的夏季。那真的只是看了一看船啦堤啦橋啦,看了一看被名氣勾引得頭腦發(fā)熱發(fā)脹的天下人機械移動的腳步。至于說到湖的特色,頂多就是錢塘江給她灌了一塘海水,讓她作盈盈蕩蕩之狀,還說不上橫無際涯。所謂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也只是古人筆下一個美麗傳說,甚至是一個謊言。哪來的荷葉接天,我只看到了灣角一塊曬簟那么大的睡蓮,羞答答的有約天地開放幾朵瘦紅殘韻。
我們的鶴龍湖那種好看勁,好玩勁,曬出來可真是醉死人。
我有一首《揚州慢》的詞,將原味的鶴龍湖作了藝術(shù)的概括:
鶴龍一湖,洞庭佳潤,千古何來無蹤,鷗鷺春翔集,盡水荇青青。夏荷隨風(fēng)翻作浪,接天蓮碧,醉笑游人,漸晚秋,漁歌唱晚,誰記歸程?
閔郎少小,算而今,最記隆恩。垂釣迎曙晨,釆蓮?fù)谂?,赤體浮沉。團岸柳垂蟬唱,波心蕩舟月融融,聽蛙鼓十里,年年還在夢中。
詞寫得很一般,虛與實搭配欠佳,但它是我年少時與之相處的那個湖真實縮寫。如果說,西湖之美在于文化和人氣捧場的話,那鶴龍湖則完全靠了原生態(tài)的無窮韻致而讓人見之難忘。
湖的面積達(dá)兩萬公頃,可以用一望無際來形容。只是因城西院人口劇增,被規(guī)劃部門在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截去其中四分之一約5000多畝作良田,建成了一個新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大隊。但還是有橫無際涯之貌。
諾大的一個湖從何年誕生?是地質(zhì)變化而成,還是別的原因所致?沒有任何的文字記載,只有近幾十年文化部門捏造了一個神話傳說,說什么有兩條公母龍從北洞庭湖爬進(jìn)城西院,一前一后相隨相戀,扭出一個六賽港,到東閘口準(zhǔn)備爬堤入湘江前,二龍又相擁尋歡一番。云雨翻滾之中,攪出了這個鶴龍湖。
神話是不靠譜的,但愛情的元素給這個奇湖增添了三分神秘十分浪漫。
科考得證,湖水之源在湘江,河床有條暗河,直通鶴龍湖。今天湘江河干水淺了,湖水也隨之消退得近乎干涸見底。但兩場初春之雨之后,河水漸漲漸高,壓力將水壓向暗河送到湖底的湖心。于是入春不久的大湖便由“湖枯石爛”變成“春水融融”。因為經(jīng)過了一層層沙礫的過濾,潔凈的河底之水變成了清澈透明的湖水,一瓢湖水見之無色透明,滿湖之水見之綠如碧,軟如綢。
湖是圓形。平視之,宛如一塊藍(lán)天掉在了地下。從防洪堤上俯視之,則似一塊巨大的綠寶石做了城西大院的臉面。因河底水冬暖夏涼的緣故,入春的湖水用手摸一摸,暖暖的。
溫水一夜之間就催化了湖底的種子。你沿岸而行,且行且看,今天來你看見碧水之下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明天再來,你又從濕潤中看見兩瓣一根兩瓣一根的繚邊草像扁扁的小鴨嘴綻放開來,中間這里一根那里一根的黑圈草也長出來搶占“地盤”。從古而來,沒人放養(yǎng)魚苗,但小水草間不時有幾只麻嫩婆仔穿梭。后來,細(xì)如游絲的菱角草,一桿一桿的藕桿苗也長出來/羞羞的待在水里。你坐在岸邊一整天監(jiān)視它們“出水”,但它們就老是那么“長情”地亮著水眼呆著,定定地一動不動,但只要你一眨眼工夫不去望,菱苗就冒到了水面,葉子貼在水面,綠中間紅;藕桿也冒出了水面,撐出幾柄小孩子們玩的小綠傘。再往后,就更熱鬧了,小扣子一樣的鳊魚仔,透明似銀線的銀針魚,黑背鯽魚,草魚仔,鯉魚苗,成群結(jié)隊,把一處處靜水清流,搖擺出動感十足的童話世界。
湖泥不時也冒出幾個泡泡,把小魚兒驚散。水溫暖暖的,魚兒多多的,水草柔柔的,組成了一個藍(lán)寶石水下合唱團,在無聲的世界里唱出春天的隨想曲。
水面上那更是生機盎然,把古典詩詞的精詞妙句靚曬在清風(fēng)日月里!
白鷺翩若驚鴻,鳥飛去飛來??亢叞肜镏畠?nèi)的周圍居民,每到晨曦初露,就被湖中的百鳥和鳴鬧醒,天亮起而觀之,見那湖心密密麻麻,黑了半個湖。它們成群結(jié)隊,時落時降,此起彼伏。其叫聲如暴雨傾盆。識鳥的老人還可從和鳴中聽出各種鳥來:聲如宏鐘的是天鵝求偶,“嘎嘎”聒噪的野鴨子戲水,一片“唧唧”的輕音樂是梅唧子開會,“呱呀呱呀”是“黃鴨對”吵嘴……只有個頭最長的鷺絲們用飄逸的滑翔語言來顯示它們與眾不同的孤傲氣質(zhì)。“春江水暖鴨先知”。周邊住戶千萬家都孵出了大群小水鴨,它們也都跳到了湖里,被暖暖的湖水一泡,再吃些水面上跑的水蜘蛛,瓢殼蟲,鉆到淺水里吃些嫩嫩的水草苗,硬是看見長。不到十天半月,“秧鴨子”就成麻鴨子;再過兩禮拜,家家戶戶就到籠子里掏蛋,上街下縣換油鹽百貨了。
夏天到,嚇一跳。
除了湖心那深不可測的幾百畝水面一片白,滿湖蕩漾的春水和半湖的野鳥,換作了接天的蓮葉和映日的荷花。不適應(yīng)這種擁擠環(huán)境的大體型野鳥只好悶悶不樂,極不情愿地飛到幾十里外的洞庭湖里去了,只有個頭小如拳頭的“梅唧子”留下來,上啄荷粉下含蝦米/還有小鷺絲也沒走,雖然飄在天上白亮亮一大片,但散落到滿湖的荷葉上去,就若有若無了。
當(dāng)家做主了的萬頃蓮荷,在灼熱的陽光下,綠影紅姿,點亮觀湖人的眸子。南風(fēng)一陣又一陣吹過,碧荷的波濤嘩啦啦作奔騰之狀向無盡的遠(yuǎn)方翻滾而去,綠波之上,星星點點的火苗在燃燒。風(fēng)若軟下來/停下來,湖的四周十里之遙的家家戶戶,都被荷風(fēng)留下的蓮子味、荷花香熏醉。
當(dāng)然,你千萬不要忽視了湖水中的事。如果說那無數(shù)的春苗子魚仔下水時,這大湖還略顯空蕩蕩,大得有些多余的話,到了夏天,也不過就是幾十天的事,那些小如蝌蚪弱如游絲的苗苗們,便以神奇的速度你追我趕地長大,在密密的荷桿中穿梭。魚多的地方,你會看到大面積的荷葉在無風(fēng)情況下顛來倒去。個頭特大的青草魚已經(jīng)害怕在荷桿中穿引,怕荷桿的刺將它們的鱗掛去只好游到岸邊吃霸根草。岸上的人只要拿一只臉盆一敲,半扁擔(dān)長的魚就會受驚跳得老高,當(dāng)然,跳到岸上聽你抓回去,煮一大鍋下青菜,那是尋常的事。
為此,大湖漁業(yè)管理部門每年和蓮業(yè)管理部門協(xié)商,盛夏之際/用長把刀伸到水下砍掉大片大片的荷桿,以保障大魚的生存。盡管如此,想要吃魚的人還是毫不費力可讓魚送到嘴上。記得有一次我和父親搖小船鉆過荷葉到東閘口打了一個轉(zhuǎn)身回來,船底就乖乖地躺了七條大草魚五尾鯉魚。
入秋了,膽小的女孩從來不敢走大湖的堤岸。堤岸上茂盛的霸根草夜夜噙滿了露水,晶晶的,涼涼的。湖里的野生螃蟹飯碗大一只,野生團魚菜碗大一只,都爬上來吃露水,橫行霸道,行路人常常被拌了腳嚇一跳。那時這些東西拿到街上值不了幾個錢,想吃的盡管撿回去任你蒸煮煎炸。管理部門也不管。物以稀為貴,而以不稀為賤。誰都不喜歡那些嚇人的烏龜王八旦,但也不恨,有人挑最小的揀兩只回來養(yǎng)在盆里,逗小孩樂!
往事中的鶴龍湖,是原生態(tài)的美好世界。
當(dāng)秋天的大湖之事剛剛扯開線縫的時候,我不能不戛然而止。我知道作為原生態(tài)的鶴龍湖,它的美好,會比任何一個季節(jié)出色,甚至于可能有古詩“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的意境出現(xiàn)。但我為什么不說了?我是覺得愧對于鶴龍湖。這些年來,我與它僅有一河之隔,卻仿如隔了34年。因為34年前,當(dāng)我農(nóng)轉(zhuǎn)非后,當(dāng)我吃上皇糧,儼然高人一等后,我就在一天天忘卻蔚藍(lán)過我,豐盈過我,歡樂過我的盈盈之湖。我也時或過了河騎單車,搭大巴,乘小車回到湖邊我的老家,和父母相聚,又送父母上山,再年年七月半正月初來湖邊祭拜父母,真情澎湃。但我?guī)讜r對著這瘦了小了空了的湖絮語過,凝望過。
我甚至沒有在意過湖里沒有了幾只像樣的小鳥,沒有過問過那荷花公園與那湖中餐船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沒有去反思一下地方政府為什么要把大湖割去四分之一,再切成一個個小方塊,養(yǎng)些老也長不壯的魚,供長株潭的有閑階級來垂釣。特別是34年來,我從來沒有再赤腳踩過湖泥,沒有赤體趟過湖水,沒佇足聽過荷花聞過蓮香。這是不是一種典型的忘恩負(fù)義?所以大湖之美,大湖之恩,其最精彩最深厚的部分,就留給仍固守在那里的我年輕時那些正老去的伙伴們?nèi)碛邪伞?/p>
但我既然還擁有這么多的回憶,讓昔日之湖的盡善盡美從心底里復(fù)活到眼前,還能用我最擅長的方式一一寫作來對它感恩,我就相信,從這個冬天起,到歲歲的春暖花開,我一定會再回去,面朝大湖,俯仰余生!
本文作者:閔雅君(微信公眾號:草根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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